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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屆美國金球獎(Golden Globe Award)的頒獎典禮上,以色列重量級導演阿黎‧佛爾曼(Ari Folman)以動畫片《與巴席爾跳華爾滋》奪下最佳外語片的獎項。除此之外,還代表以色列參加這次美國奧斯卡金像獎(Academy Awards),與法國的《我和我的小鬼們》(The Class,2008)及日本的《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2008)等片一同角逐最佳外語片的殊榮。這部以動畫形式表現的紀錄片,究竟有何魅力,能夠在許多真人賣力演出的佳片中殺出重圍,獲得國際上眾多獎項的肯定?

首先,我想先從電影的名稱談起。中文片名「與巴席爾跳華爾滋」很明顯是由英文片名「Waltz with Bashir」直譯而成,如此充滿詩意的片名乍看之下,可能會聯想到這是一部文藝腔挺重的片子,讓人看得昏昏沉沉、不知所以然;實際上,這卻是一部講述發生於1982年8月黎巴嫩內戰時,貝魯特西城大屠殺事件的紀錄片。片名的來由則是電影裡的一個橋段:一名士兵在敵方的槍火下,隻身舉槍試圖反擊,而後方大樓上就張貼著巴席爾‧賈梅耶(Bachir Gemayel,1947-1982)總統的海報。原本應是緊張感十足的槍戰場面,導演卻將這名士兵的腳步轉化為華爾滋的三拍子舞步,讓緊湊的步調緩慢下來,且顯得優雅、從容許多。

誠如導演所說:「這場戰爭就像一場夢,太超脫現實。」這場槍林彈雨中的血腥華爾滋亦如同西班牙超現實主義畫家達利(Salvador Dali,1904-1989)的畫作,交錯於現實與幻想間,呈現出美麗卻殘酷、短暫卻永恆、平淡卻深刻的種種矛盾氛圍,令觀眾在兩相對立的情緒上不斷交錯纏繞,進而強烈感受到戰爭的冷血賦予個人思緒的摧殘與衝擊。此等傷痕絕對是旁人無法體會,無法抹去、僅能掩蓋忽視它的曾經存在。然而,就像電影開場時,數隻看似飢餓難耐,以至於失去理智的瘋狗,帶著凶狠且貪婪的眼神快速奔跑在街道上,追逐著遠處某個目標般,這段記憶早已緊緊攫住每個曾經在場的士兵,包括導演阿黎‧佛爾曼本人。

除了上述的華爾滋片段之外,電影中還有很多超現實手法的呈現,例如:從汪洋大海中冒出、身材姣好的裸女,帶著一名士兵逃離船隻被炸毀的危險。這些畫面的加入,使得這場戰爭唯美且神話化。但是,換個角度想,卻也更加襯托出戰爭的可怕與黑暗。對於那些痛苦,甚至不堪回首的記憶,人們會選擇去遺忘,然後再以一段自己幻想出來的記憶去填補殘缺,最後連自己也分不清何者為真、何者為假,這便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因此,《與巴席爾跳華爾滋》其實是一部非常個人,以主觀的角度來陳述的紀錄片,也可說是導演自己的靈療之旅──重新拼湊出遺忘的記憶,以記起並正視它的存在及遺留下的影響。

紀錄片是以真人真事為描述對象,忠實反映生活的一種藝術形式。多數紀錄片皆是構築在相關人物的訪談上,藉以窺探出被紀錄物的完整面貌,如此表現出的真實性幾乎是無庸置疑、令人百分之百信服。然而,在《與巴席爾跳華爾滋》中,每個士兵對當時狀況的理解與印象竟不盡相同,讓觀眾如入五里霧中,更別說正確且清楚地認識這場戰事了。在電影結束之前,突然插進一段真實的紀錄片段,將觀眾由超現實的記憶拼湊、交互辯證裡拉回現實: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堆滿街頭,分不清是血漬、泥土還是蒼蠅的髒汙沾染著每具屍體的臉孔;生還者呼天搶地地對著鏡頭哭喊,到底說了什麼、控訴什麼,因為語言隔閡我們無從了解,但卻清楚接收到身為人的共同情感。

《與巴席爾跳華爾滋》戛然而止於此,片中的戰事及屠殺也早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但其影響卻遠遠延續至今,不單是對被害者及其家屬而言,連當時在場卻無力阻止悲劇發生的士兵,也在內心留下一道永恆的傷痕。戰爭中沒有贏家,亦沒有輸家,更不存在所謂的「英雄」。每個人都因為恐懼,只能朝著看不見的敵人猛烈開槍,這就是戰爭──充滿了荒謬,毫無正當性可言。同時,這也是《與巴席爾跳華爾滋》的詩意片名下,所要控訴的沉重議題。

【電影資料】
中文片名:與巴席爾跳華爾滋
原文片名:ואלס עם באשיר‎
英文片名:Waltz with Bashir
導演:阿黎‧佛爾曼(Ari Folman)
出品國:Israel | Germany | France | USA
發行商:傳影互動(台灣)
影片年份:2008
色彩:Color
片長:90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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