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芬蘭位於北歐，國土有四分之一處於北極圈內，其於則屬於溫帶範圍，因此冬季寒冷，甚至嚴寒。然而相較於同緯度的其他國家，因毗鄰大西洋及墨西哥灣暖流影響，夏季氣候溫暖。導演派特利寇特威卡（Petri Kotwica）榮獲今年「芬蘭奧斯卡」六項大獎的作品《冰火情敵》，講述的便是兩個女人之間如冰冷峻亦如火熱情，如芬蘭氣候嚴寒與溫暖對立，從一場外遇而引起的荒謬離奇，卻又引人感嘆惋惜的故事。

電影一開場便見到一片白雪靄靄，僅有深褐色枯樹鑲起平原及遠山的邊線，一副寒冷蕭瑟的景象，這是對於北國的典型印象；畫面一轉，一對中年男女正火熱地享受魚水之歡，鏡頭滑過略顯福態的赤裸身軀，兩人無視於屋外的嚴峻氣候，熱情似火地燃燒著彼此。這幅景象讓我聯想到日本作家渡邊淳一的著作《失樂園》（失楽園，1997）及《愛的流刑地》（愛の流刑地，2006），這兩部作品同樣描寫了中年男女的火熱性愛關係，同樣有北國冰天雪地的場景，而故事中的角色在感情上也都發展出不被道德允許的「禁忌之戀」。我不禁猜測，也許在極度寒冷的環境之下，人的情慾反而會被激發至不可收拾的境地；也許「冰」與「火」根本不是兩個極端，而只是一體兩面的存在。

在一場生日派對前，婦產科醫師莎拉（Outi Mäenpää飾）意外發現結褵多年的丈夫里歐（Martti Suosala飾）竟有了外遇，怒火攻心之下，她決定親自找出情婦的身分，並和她親近以完成最邪惡、最徹底的報復。在這過程當中，莎拉和丈夫的情婦杜麗（Ria Kataja飾）意外培養出姊妹淘般的親密情誼，《冰火情敵》在兩人的怨恨、猜忌、惺惺相惜等等複雜情緒之下，呈現出一則荒誕不羈，不時引人發笑，卻又深刻地描寫出人性真實面，讓人為之嘆息的精彩通俗劇。

《冰火情敵》的電影簡介中，讚許本片為芬蘭近年十分罕見「藝術與商業」雙雙成功的電影，我想原因就在於導演運用了巧妙的譬喻手法。首先，本片的原文名稱「Musta Jää 」為「黑冰」之意，指北歐及北美等寒冷地區在天寒地凍時，柏油路面上會覆蓋一層不易察覺的薄冰，卻是造成車禍意外的可怕隱形殺手。這正好說明了莎拉、里歐及杜麗三人之間微妙的關係：莎拉和里歐間的婚姻關係已維持多年，縱使兩人膝下無子，但莎拉依舊認為里歐對她的感情始終如一，卻從情婦杜麗口中獲知丈夫其實是「出軌慣犯」；里歐以為妻子莎拉不會發覺自己出軌，享受著周旋於妻子與其他女人間的樂趣，卻不知妻子正進行著可怕的復仇計畫；杜麗將莎拉視為推心置腹的閨中密友，任何事情都會和莎拉分享，卻不知莎拉其實是將她視為敵人，只想著該如何摧毀她。

另外，如同電影海報所呈現，莎拉（即右方女子）的臉上好似戴著一副面具，縱使笑意滿盈，卻讓人不寒而慄，不知面具底下的真意究竟為何。耐人尋味的是，莎拉和里歐、里歐和杜麗，這兩段關係皆源自於「化妝舞會」的邂逅，無論是威尼斯遊行上的華麗面具、惹火的阻街女郎、狂野粗獷如原始部落的裝扮，還是臉戴胡蘿蔔般的鼻子、身著正式燕尾服的衝突打扮，每個人都盡量裝扮出不同於平時的樣貌，宛如戴著面具般隱藏著自己。而這也僅僅是外表上的偽裝，一旦舞盡人散卸下裝扮後，一切便如往昔；然而，內心層面的偽裝卻非如此輕易能全然卸下，同時也是最難為他人所察覺的部分。

誠如導演所說：「我想試著呈現在一連串謊言的影響下，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生活，會被帶到怎樣的境界？」莎拉、里歐及杜麗三人的人生確實被推演至不可收拾的荒唐地步，他們不僅要面對彼此感情的掙扎，分辨到底何者是虛情何者才是真意，並重新釐清自己在這三角關係中的位置；更重要的是，該如何正視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杜麗對莎拉自白道：「我不管這樣對不對，但是我愛他。」你無法去責備杜麗的第三者角色，對莎拉的報復念頭雖覺得邪惡可怕，卻又同情於她的遭遇。「若是觀眾在觀看這些令他們排斥或憎惡的角色時，內心仍有片刻的同情，那麼我們的努力就沒有白費了。」我想，導演確實成功地做到這一點。

【電影資料】
中文片名：冰火情敵
英文片名：Black Ice
原文片名：Musta jää
導演：派特利‧寇特威卡（Petri Kotwica）
出品國：Finland | Germany
影片年份：2007
色彩：Color
片長：100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