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吉姆．謝利登（Jim Sheridan）導演的電影《窒愛》（Brothers，2009）中，表現出戰爭之於個人心靈，甚至是家庭生活和家人情感的影響。陶比．麥奎爾（Tobey Maguire）飾演的山姆由於被迫殺人，精神狀況陷入一個旁人無法理解的狀態，因而與原本溫暖的家庭之間產生隔閡。正如山姆所說：「我無法待在家裡，因為他們（指家人）不懂。」確實如此，戰爭所引起最為深層之痛，不僅山姆的妻女不懂，像我們一樣生活在太平之中的人更不可能會懂；我們唯一能懂、能體會的只有家人之間無可取代的親情羈絆。關於這一點，我相信查爾斯的妻子黛娜和兒子喬丹絕對會有深刻的感觸。

和山姆一樣，查爾斯也是一名職業軍人，也同樣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能夠讓他們在卸下沉重的裝備後好好享受身為平民的幸福。查爾斯的妻子黛娜從小就生長於軍人家庭中，因此深知身為軍人妻子的悲哀：當父親出門去探望情婦時，母親只能悶不吭聲裝作不知道；對於父親的命令，即使不合理也要服從；眷村的生活讓人聯想起監獄；要習慣在槍砲聲中入睡。想當然耳，黛娜便時時告誡自己長大後要遠離軍人。然而，查爾斯的才氣和魅力還是讓黛娜漸漸地背離這項原則。之後，兩人相識、相戀，黛娜以一名記者的身分努力於自己的崗位，查爾斯則時不時回到軍隊受訓，兩人能見面相處的時間微乎其微。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偶有爭執，兩人的愛情還是順利地發展下去，甚至論及婚嫁、生子。

此時，震驚世界的可怕事情發生了。2001年9月11日，蓋達組織劫持客機衝撞紐約世貿大樓，不僅造成無數傷亡，更引起美國和阿富汗之間的緊張情勢。黛娜和查爾斯的人生計劃也因此被打亂，黛娜除了忙於追蹤後續的新聞，更擔心查爾斯隨時會被徵召到阿富汗作戰。終於有一天，小布希總統發表向伊拉克宣戰的演說，晉升為二等士官長的查爾斯也將奉命前往伊拉克。或許當另一半是軍人時，黛娜就該有這樣的覺悟。畢竟軍人的生命是屬於國家，比起家庭，軍隊的事物更為重要。但是，當這一天一旦來臨，又有多少人能寬心接受呢？為了不留下遺憾，也為了強化自己和查爾斯的連結，黛娜決定懷孕。這名寶寶就是喬丹。不幸的是，他的父親在他降臨人世不久後，於伊拉克為國捐軀，只留下一本日記。

當我開始閱讀《給喬丹的日記》（本書上市時，將正式中文譯名改為《對不起，來不及陪你長大》）時，原以為這是一本虛構的小說，直到我注意到作者簡介，才驚覺書中所寫原來是作者自身的經歷。當下，我隨即轉換心情，更為慎重地去閱讀每一字一句。因為，作者黛娜．坎納迪（Dana Canedy）並非僅僅基於反戰理念而寫成，正如開頭第一篇所言，這是一本寫給兒子喬丹的書，讓他了解一位還來不及認識的勇士，並藉此引導他的人生道路。書中所呈現出的除了查爾斯和黛娜之間的愛情，更多的是父母親對兒子恆久不渝的愛，令人在閱讀的同時不禁露出溫暖的微笑，卻也因查爾斯逝世的事實而難過不已，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雖然戰爭奪走喬丹的父親，但是比起《窒愛》裡山姆的妻女或者其他人，喬丹和黛娜還是幸福的。因為查爾斯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父親。書中，黛娜擷取許多查爾斯寫給喬丹的日記內容，除了向喬丹描述自己過去的生活之外，還有許多做人處事的道理。其中，最令我感到特別且印象深刻的是第一則，上頭寫著：「男孩也可以哭泣。」一般人的觀念中，總認為男孩應該堅強，不許哭泣，因為哭泣是懦弱的象徵，更別說是形象硬梆梆的軍人了。然而，查爾斯卻允許喬丹哭泣，因為有時哭泣可以減輕痛苦和壓力。除此之外，查爾斯有一項特別的才能，那就是點描畫。身為軍人、鎮日與冷冰冰的槍枝為伍的查爾斯，居然還能拿起畫筆，走進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情感世界中，由此可見，卸下裝備、走進家庭的查爾斯應該會是個溫柔的好爸爸。

另一方面，由於故事出自於真人真事，因此也間接反應出社會的樣貌，特別是制度的冷漠。查爾斯和黛娜因為戰爭的關係，遲遲無法順利結婚，因此當喬丹出生之後，需要填寫出生證明時，父親一欄自然無法填上查爾斯的名字。看到這裡，我彷彿看見電影《不能沒有你》（No Puedo Vivir Sin Ti，2009）中的事件再度上演：明明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卻因為死板的制度而無法正當地成為自己的小孩。這是多麼可笑的事情啊！此外，查爾斯不幸戰死之後，黛娜也無法領到全額的福利和補助，只因她是「未婚生子」的身分，簡單來說，黛娜並非查爾斯的合法妻子。當查爾斯以熱血保衛國家時，國家竟以冷血的制度回報，令人為黛娜一家和其他因此受害的家庭感到不平。

《給喬丹的日記》是以書信體寫成的小說，每一篇的開頭皆以「親愛的喬丹」起始，明顯是以喬丹為閱讀對象寫成，同時這也是黛娜給自己的救贖之路，更是其他千千萬萬有相同經驗的人的心靈慰藉。查爾斯的死已成為不變的事實，幸好黛娜有了喬丹的陪伴，也讓這本書的結尾不至於太過悲傷。在黛娜的部落格中，我看見一篇令人感動且開心的文章，理應不曉得自己父親全名的小喬丹竟能說出查爾斯的全名「Charles Monroe King」，此外他還說：「Mommy, my daddy was very brave.」或許這就是查爾斯和喬丹父子之情的證明，即使相處時間不長，親子間的情感卻早已深植喬丹的內心。我想，無論是活著的黛娜或天上的查爾斯，都應該感到非常欣慰吧！

【作者簡介】
黛娜．坎納迪（Dana Canedy），畢業於肯塔基大學新聞系，目前住在紐約，為《紐約時報》資深編輯，有12年的採訪資歷。2001年，黛娜參與《紐約時報》的採訪團隊，以「美國種族生活面面觀」（How Race Is Lived in America）專題獲得普立茲獎。2000年美國總統大選重新計票期間，以及2003年「哥倫比亞號」太空梭爆炸事件發生時，她是《紐約時報》的佛羅里達州分社主任。她同時是該報全國新聞室的助理編輯，負責監督全國的頭條新聞報導。她也是商業與金融新聞記者。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A Journal for Jordan
作者：黛娜．坎納迪（Dana Canedy）
譯者：林靜華
出版社：平安文化
出版日期：2010年4月26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578037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