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時間是《殺人恩典》的八年之後，波武的表妹碧塔藍已過二八之齡，就一位國家統治者而言，是到了該論及婚嫁的年紀，不過碧塔藍無心考慮此事，因為她才剛繼位沒幾年，眼下顯然有許多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了解、去處理。尤其是經過她的父親，也就是孟汐國王列克的暴政統治之後，她更要努力學習如何當個好女王，並重新建立一個適任的政府……

《殺人恩典3：碧塔藍》（以下簡稱《碧塔藍》）是克莉斯汀．卡修所創作的第三部長篇小說，同時也是《殺人恩典》的系列之作，一如往常，故事的主角再度由女性擔任。在這部小說中，我們看到的便是碧塔藍的故事。

傳統觀念裡，女人絕對不會是政治動物，更不會和治國這等的「大事」有所關聯，是以碧塔藍即使繼位為王，她也沒掌握到多少實質的權力。碧塔藍就像被關在高塔中的溫室花朵──事實上她的參謀也以大大小小的雜務讓她沒有機會離開塔中的房間──無從接觸這個世界的真實樣貌，因此她對貴族認識不深，也不了解人民的事，更不曉得自己的領地裡居然有西瓜田。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是碧塔藍年紀尚輕，其權力容易為幕僚所瓜分、掌控，另一方面我相信也是克莉斯汀．卡修在意識到女性於政治中（男性空間）的弱勢位置之後，所刻意編排的結果。

其實單就《碧塔藍》一書來看，我們不難發現克莉斯汀．卡修對性別議題的關注。首先，以女性的成長與冒險作為故事主軸便是其一。她打破過去奇幻小說多將男性塑造為英雄，而女性則是配角的傳統，讓女性也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此外，書中的女性人物，不論是主角或配角，幾乎不見柔順、脆弱的形象。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在有意無意之間暗渡了總被（刻意？）忽視的同志情感於書中，譬如：碧塔藍就曾撞見米德倫王子雷芬和阿班的親暱舉動，她也知道黎恩尼德王子史嘉喜歡的是男人，而非女人。縱使克莉斯汀．卡修在這部分僅僅以幾筆帶過，未刻意多加描繪，但也因此避免讓同志情感流於隱喻性的象徵。不可否認，她的嘗試和突破（本書被歸類於青少年圖書，因此可謂「突破」）實屬可貴。

成長，可說是奇幻文學的共同命題，《碧塔藍》亦不免觸及；不過，倘若由女性主義的觀點來探究，碧塔藍的成長絕對更有意義。碧塔藍的王位是承繼於父親列克，而列克也確實有意栽培他唯一的女兒為女王，「我會讓妳變成最耀眼的女王。」列克如是說。然而，擁有強烈控制慾的列克根本無意讓碧塔藍成為一位獨立於他之外的女王，是以他對碧塔藍說：「妳會是我的傑作。」顯然他有意將碧塔藍塑造成他的魁儡（附屬於男人的女人），讓他在退位之後依然能以另一種形式來統理這個國家。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就算列克已經過世，他的威權就像空氣般滲透到每個角落，上至碧塔藍，下至人民，無不深受影響。因此碧塔藍即位之後，首要之事即為探查清楚因列克的迷惑恩典而蒙蔽的真相，唯有如此，她才能徹底脫離列克（男人）的陰影，進而建立自身的女王地位（作為獨立之人的女人），並寫下屬於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歷史。

列克的統治使碧塔藍體認到「君主制即暴政」的道理。當一個國家所有的權力由一人獨攬，不免引起專斷獨行的後果，人民自然容易受到傷害。例如列克，他的心中有一幅美麗的藍圖，希望藉此創造出一個充滿秩序、能為他所掌握的理想世界。以此為出發點固然不是什麼壞事，但問題就在於他過分沉溺於自己的瘋狂想像中，而無法接納，甚至是看不見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是以他銷毀書籍、讓人民的思想空洞，同時又濫用自己的迷惑恩典，意在於此。換言之，列克或許企圖創造出一個烏托邦（Utopia），然而那根本只是一個充滿壓逼、控制的敵托邦（Dystopia）。

碧塔藍不同於列克之處在於她不僅會徵詢其他人的意見，更懂得思考的重要性，譬如她曾反思：「身為君王，必須為統治的子民的福利負責。如果刻意傷害人民，就該失去統治的特權。但如果君王傷害了人民，卻不是刻意的呢？」碧塔藍一方面指的自然是列克的作為，另一方面也可看作是對自我的檢討，無論如何，有此想法才能鞭策她，使她在執政路上更為戒懼。此外，倘若真如法國哲學家笛卡兒（René Descartes，1596-1650）所提出的「我思故我在」，碧塔藍的思考無疑更進一步確立自己是獨立於列克之外，擁有自我意志的存在。在此同時，碧塔藍也盼望她的子民能有思考的能力，所以她關注教育，意圖提升識字率，並思索：「該怎麼教大家如何思考，以他們自己的意志做出決定，有真正活著的感覺？」顯然，她不想讓她的子民像過去一樣只是成就自己霸業的魁儡，而是一個個懂得思考且活著的人。

《碧塔藍》一書的場景多集中於碧塔藍的城堡中，雖然少了《殺人恩典》裡能讓人大開眼界的跨國冒險，但克莉斯汀．卡修此次所觸及的面向卻更深、更廣，除了既有的友情和愛情，她還藉由碧塔藍的成長帶出對自我存在的思考。另外，碧塔藍一角的刻劃十分細膩，尤其是內心世界的呈現，為此人物堆疊出該有的厚度。總之，我很享受閱讀《碧塔藍》的過程，因為就像《殺人恩典》一樣，使我回憶起過去沉迷於奇幻小說時的愉快和美好。

【作者簡介】
克莉斯汀．卡修（Kristin Cashore，1976-），在美國賓州東北的鄉間長大，於威廉學院得到學士學位，並在西蒙斯學院的兒童文學研究中心得到博士學位，曾幫人遛狗為業，當過糖果工廠的包裝員、助理編輯、法律助理和自由作家。《殺人恩典》是她的第一部小說，故事源起於她在白日夢中幻想擁有超凡能力的女孩──而這女孩和水火不容的男孩建立了一段友誼。故事中她以活靈活現的優美文筆與鮮明的角色，建構出令人難忘的世界、生死對抗的冒險，與讓人心跳加速的浪漫故事。《紐約時報》讚賞本書是「帶給我們青少年的完美寓言」，出版以來已售出24國版權、蟬聯美國各大暢銷排行榜，包含《紐約時報》、《出版人週刊》暢銷排行榜第一名。罕見的獲得《出版人週刊》、《書單雜誌》、《科克斯評論》、《學校圖書館期刊》四大媒體的星號書評，並獲選為《書單雜誌》2008年十大青少年小說首位、美國圖書館協會最佳青少年小說獎，及《出版人週刊》、《學校圖書館期刊》、《亞瑪遜網路書店》2008年度最佳好書等獎項！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Bitterblue
作者：克莉斯汀．卡修（Kristin Cashore）
譯者：周沛郁
出版社：蓋亞文化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13年5月29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3190509

【《殺人恩典》系列小說】
●《殺人恩典》：恩典的善與惡，存乎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