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曾經有則新聞報導指出，在景氣愈差的時代，電影的票房反而愈好，特別是大題材的史詩電影和喜劇最有票房保證。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現象，有人認為：「在不景氣年代，人們更想從現實困境中暫時逃脫。」同樣的道理，近年來號稱「京大雙璧」的萬城目學（万城目学，1976-）和森見登美彥能橫掃書店暢銷排行榜就不難理解了。他們皆以幽默風趣的筆觸、無邊無際的想像力，將日本特有的文化風情融入通俗易懂，卻又趣味橫生的虛構故事裡，讓讀者一翻開書封，就立即陷入迷人的魔幻寫實世界中不可自拔，直到最後一頁還感到意猶未盡。

森見登美彥不只寫出來的作品十分有趣，連他本身也是個有趣的人。就算再喜歡自己的作品，有哪個作家會疼愛有加到將書當成小孩，依照順序和性別列族譜，像是《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夜は短し歩けよ乙女，2006）為長女，而本書《有頂天家族》則為五男。雖然無法理解森見登美彥到底在想什麼，但是不可否認他的每位小孩都非常爭氣，暢銷的暢銷、拿獎的拿獎，有的還改編成漫畫、廣播劇和動畫等跨足其他領域，可說是為他們的爸爸爭足了面子。

《有頂天家族》是森見登美彥第一本以動物為主角的作品，在開頭的部分即以「吾等狸貓並不附屬於人類的歷史，而是人類附屬於我族的歷史中。」大言不慚地宣告這是個屬於狸貓的故事。日本的故事中出現狸貓已非新鮮事，從鄉野傳說到電視卡通（哆啦A夢：「我不是狸貓！我是機器貓！」），我們的印象早已將狸貓和變身術劃上等號。不過，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頂天家族》中的狸貓們竟然由於變身能力普遍低落，主張就算是狸貓也不能隨意變身。不能變身的狸貓還能幹嘛啊！幸好我們的主角，名門下鴨家的三男矢三郎還是喜歡變個不停，畢竟他只有變身術拿手而已。

除此之外，書中還有另一個日本味十足的族群，那就是天狗。但是，如同狸貓一樣，森見登美彥筆下的天狗早已威風不再。像是人稱「如意嶽藥師坊」的紅玉老師就是一位沉溺在當年的豐功偉業，不願面對現在無法翱翔天空的現實，非常愛好面子和喝紅玉波特酒的老天狗。最後，當然還有人類。雖然，「人類在街上生活，狸貓在地上爬行，天狗在天空飛翔。」三者看似毫無衝突，平靜地共同推動時代的巨輪前進。事實上，狸貓和人類常常遭受天狗的欺負，而人類組成的祕密組織「星期五俱樂部」每年尾牙固定都會大啖狸貓火鍋，因此遭狸貓視為毒蛇猛獸般唾棄。

那麼，這位五男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簡單來說，《有頂天家族》就是一則以狸貓為主，講述兩個家族為了爭奪下任狸貓一族首領的位置，用盡心計，爭論不休的故事。當中，還加入了可能被人類煮成火鍋的危機、天狗暗戀人類的「人獸戀」，以及主角矢三郎的父親死亡的真相和家人之間的情感等元素，共同交織成一部高潮迭起、有血有淚的動人故事。

不曉得是不是巧合，森見登美彥的好友萬城目學前不久在台灣出版的新作品《豐臣公主》（プリンセス・トヨトミ，2009）裡也同樣著重於親情的描述，而這兩本作品也都令我愛不釋手。矢三郎的兄弟個性皆不同，卻又平均地繼承父親的血脈：矢一郎繼承責任感，矢二郎繼承悠哉的個性，矢三郎繼承傻勁，矢四郎則是繼承了純真。雖然四個兄弟偶爾會吵架，也都有出錯闖禍的時候，但是遇到家族的危難時，還是會展現出無可取代的手足之情。正如天空開始打雷時，無論身在何處，四兄弟一定會立馬放下手邊事務，快速趕到害怕打雷的母親身邊。正是這份單純的情感，讓整部作品除了無厘頭的搞笑和漫無邊際的想像空間之外，更多了所有讀者皆能體會的溫暖親情。

雖然《有頂天家族》講述的是人類世界中常見，為了爭奪權力而鬥得你死我活的故事，但是森見登美彥卻融入許多有趣且發人省思的觀點，讓這場鬥爭不那麼鮮血淋漓。首先是人類大啖狸貓火鍋的部分，森見以「既然要吃，就得吃得可口。這是饕客的義務。每條命都得津津有味地吃。」、「我喜歡你，喜歡得想吃掉你。」等想法，來為殺生的肉食者做辯解。即使看似有點強詞奪理，但是大自然的法則便是如此，生生不息。因此，如果抱持著好好享受食物的心態，而非糟蹋了一條生命換來的食材，那麼或許可以說是一種愛吧。

其次，我很喜歡矢三郎的一個觀念，即為「人生除了讓生活過得有趣，也無事可做。」這正好呼應了我在本文開頭所提的現象。森見在書中說：「在世間蔓延滋生的『煩惱』大致可分為兩種：一是無關緊要的事，二是無能為力的事。兩者一樣都只是折磨自己。」雖然看似無奈，但是生活不就是這樣嗎？改變不了社會的大環境，那麼就改變自己的態度。畢竟人生只有一次，與其怨天尤人，到最後還是一事無成，到不如用心生活，從小地方找到有趣的事物。當我閱讀到這部分時，腦海中便回想起多年前看過的一齣韓劇《我叫金三順》（내 이름은 김삼순，2005），其中有幾句話說：「去愛吧，就像不曾受過傷害一樣。跳舞吧，像沒有人欣賞一樣。唱歌吧，像沒有任何人聆聽一樣。工作吧，像不需要錢一樣。生活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樣。」還記得在看完之後，這些話依舊縈繞在我的心中，掀起一陣感動的漣漪。直到現在，看到《有頂天家族》中的狸貓們，才想到他們的生活態度正是如此。

《有頂天家族》延續了森見登美彥作品的特點，除了上述的奇想趣味之外，人物刻劃也十分鮮明清晰，讓人在閱讀的同時眼前便浮現出一幅幅活靈活現的人物像。另外，看過《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的讀者們在閱讀這本書時肯定會享受到另一種趣味，像是飛天房令人想到李白的華麗三層電車，而「星期五俱樂部」的壽老人有一說與李白是同一人，其他還有不倒翁等道具也經常出現。不過，如果沒有接觸過森見登美彥的讀者，也不會因此減少閱讀的樂趣啦！誰叫森見登美彥是不正經的天才，每部作品都還是會有令人感到驚奇之處。

【作者簡介】
森見登美彥（森見登美彦，1979-），出生於奈良。1998年進入京都大學農學系，畢業後進入農學研究所就讀。2003年研究所在學期間，以描寫京都大學生日常生活的處女作《太陽之塔》（太陽の塔）獲日本奇幻小說大獎（日本ファンタジーノベル大賞），驚豔文壇。誰也沒想到一個內向害羞的京都大學高材生，腦中的「宅男狂想」竟能如此生動逗趣，又富有內涵。2007年，以《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一舉拿下第20屆山本周五郎獎（山本周五郎賞）、日本書店大獎（本屋大賞）第2名，達文西雜誌讀者票選最愛小說第1名。2008年，以《有頂天家族》拿下日本書店大奬第3名，奠定暢銷作家地位。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有頂天家族
作者：森見登美彥（森見登美彦）
譯者：劉姿君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10年2月7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1736167

【森見登美彥的作品】
●《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南無南無，這到底是啥米碗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