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記得高中曾有一段時間瘋狂迷上日本的推理小說，那時看過的作品有綾辻行人（綾辻行人，1960-）的「殺人館」系列，以及忘了是哪家出版社的「江戶川亂步獎」系列作，還有其他零散的作品。當老師在講台上口沫橫飛地教授教科書知識的同時，底下的我則是隨著抽屜中的推理小說，一頁一頁地陷入讓人滿腹困惑卻又緊張萬分的謎團裡。現在回想起來，雖然這樣的行為不是十分可取，不過也證明了推理小說那無法抵擋的致命吸引力。

那時，台灣書市似乎尚未有系統地引進島田莊司（島田荘司，1948-）的作品，至少我是到最近幾年才在誠品等大型書店中，看到島田莊司作品的身影大量陳列於顯著位置。因此，我就這樣與島田莊司擦身而過。雖然現在我仍舊喜歡閱讀，但已不像從前那樣熱中於推理這個類型。對於島田莊司的認識，除了聽過這個名字之外，就屬在書店中約略翻過他的幾本著作了。直到此次《開膛手傑克的百年孤寂》的試讀機會，我才首次完整閱讀島田莊司的作品。

如果有「世界知名的殺人魔」排行榜，那麼我想英國的開膛手傑克（Jack The Ripper）絕對稱得上是名列前茅的人物。除了殺人手段的兇殘，在當時保守的社會引起一陣驚慌之外，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樁至今未解的懸案，使得傑克的真實身分和殺人動機成為撲朔迷離的世紀之謎。事件發生的1888年迄今，全世界的人們依然被惡名昭彰的開膛手傑克魅惑著，不僅有許多人公開自己的推理、宣稱犯人的真實身分為何，包括強尼戴普（Johnny Depp）所主演的電影《開膛手》（From Hell，2001）在內，小說、電影、卡通動畫、舞台劇等也紛紛以此為題材創作，讓傑克的身影不時出現在我們的生活當中。《開膛手傑克的百年孤寂》即是在這波永不退燒的風潮下，所孕育出的作品之一。

雖說是書寫開膛手傑克的故事，但身為一位小說家，而且還是專事推理小說領域，島田莊司當然不能讓他的作品流於平鋪直述描寫事件原委。於是乎，島田莊司發揮了推理小說家對線索細節的敏銳感受，以及對謎團建構的細膩心思，將故事以雙線進行──1888年的英國倫敦和1988年的德國西柏林──的模式，讓傑克的魔爪跨越兩個看似截然不同、實則氣味相符的時間與空間。並且，時不時丟出一絲微弱的線索和徵兆，把讀者帶到與故事中的人物相同的位置，共同享受絞盡腦汁的解謎樂趣，還有結果揭曉時的大呼過癮與驚嘆。

既然是有所本的小說，1888年的章節所描寫的便是我們所熟知，發生於英國倫敦的白教堂（Whitechapel）一帶，五名妓女慘遭殺害的事件。這部分是島田莊司在反覆閱讀相關資料及著作，並且親身至倫敦走過一番，經過咀嚼消化、成為自己的東西後，才化作小說中的文字。在這裡我要特別讚賞一下島田莊司的文筆。當我翻開《開膛手傑克的百年孤寂》的序章，逐字逐句開始閱讀時，眼前頓時浮現德國作家徐四金（Patrick Süskind，1949-）的《香水》（Das Parfüm，1985）中，主人翁葛奴乙所生活的環境。兩者同樣是藏污納垢，各種動物的排泄物、體味、腐敗味混雜在一起，讓空氣也失去乾爽、沾黏上濃稠感，進而使得光線不願光臨，周遭盡是一片陰暗深沉。就好像是曾經親身經歷過，在島田莊司的筆下，1888年的倫敦成功躍然紙上，為開膛手傑克的故事增添一層濃厚的陰鬱氛圍。

另一方面，1988年的章節便將故事舞台搬至柏林圍牆（Berliner Mauer）仍存在的德國。即使時間相隔一百年，即使兩地距離遙遠，被東德這座「紅色大海」所包圍的自由西柏林，所呈現出的氛圍並無異於1888年的倫敦。或許因為如此，這裡同樣發生了驚世駭俗的案件：五名妓女接連遭到殺害，而且手法與開膛手傑克相同。難道是開膛手傑克重生於西德柏林？還是背後有什麼可怕的陰謀？如同島田莊司所說：「與其勉強相信那些解謎的說法，還不如自己去尋找事件發生的原因，自己去尋找答案。」藉由這起發生於柏林的虛構案件，島田莊司試圖呈現出一套屬於自己、出人意料之外的推理，將百年前的懸案巧妙且合理地解決。

不過，大概是因為試圖製造出推理小說的懸疑性，讓讀者被作者的文字牽著鼻子走，島田莊司在書中創造出雷恩‧何爾查──因母親慘遭殺害，腹部被利刃剖開，導致他早產了一個月──這個角色，甚至在開頭的一小部分以雷恩作為第一人稱敘述，使人誤以為雷恩是本書的主角。然而，也就僅此一、兩頁的篇幅而已。往後的敘事角度轉為第三人稱，直到故事的結尾。這樣的視角轉換安排，在我看來，似乎顯得多此一舉，且降低了小說的整體性。這點算是《開膛手傑克的百年孤寂》的小小敗筆吧。

島田莊司被譽為日本的「推理小說之神」（ゴッド・オブ・ミステリー），因此創作一本有關開膛手傑克的小說看起來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在閱讀了改訂完全版後記之後，我才曉得《開膛手傑克的百年孤寂》的誕生完全出自一個莫名其妙的開端，那就是集英社某位編輯認為島田莊司和開膛手傑克很像。這是一個多麼令人哭笑不得的稱讚（侮辱？）啊！畢竟有誰願意被說像一位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是，也因為如此，我們才有機會窺見島田莊司對開膛手傑克的一點小小想法，以及這本題材具有話題性、篇幅輕鬆、內容有趣的推理小書可以欣賞。

【作者簡介】
 島田莊司（島田荘司，1948-），出生於日本廣島縣福山市。武藏野美術大學畢業，繪畫和音樂造詣均十分深厚。專事推理小說寫作之前從事過多種工作，33歲時以首部長篇作品《占星術殺人魔法》（占星術殺人事件）嶄露頭角。島田莊司是當今日本推理文壇的重鎮，在80年代「社會派」」當道的推理小說界，島田以空前絕後的詭計謎團和充滿說服力的文筆，獨力開拓出無數「本格派」的死忠讀者，當代「本格派」的推理作家無不受其影響，「新本格派」的開創者綾辻行人甚至尊他為師。自1981年推出首部長篇小說以來，島田莊司已出版包括長、短篇小說、評論等著作共百餘部。除推理作品外，他對汽車評論、死刑廢除論與日本人論等主題亦有高度興趣。島田現已移居美國洛杉磯，並自2000年起不定期出版內容包括小說、評論與隨筆的個人雜誌《島田莊司季刊》。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切り裂きジャック．百年の孤独
作者：島田莊司（島田荘司）
譯者：郭清華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09年8月31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573325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