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你對冰島這個國家有甚麼印象？在2008年的金融海嘯底下破產的國家、風格鮮明的歌手碧玉（Björk），還是後搖滾樂團席格若斯（Sigur Rós）？仔細想想，對於生長在台灣的我們來說，冰島這個北歐島國幾乎可說是遺世而獨立的國家，對於其真實面貌更是感到神秘、未知。前年（2007年）的金馬影展中，我看了席格若斯首部官方電影《聽風的歌》（Heima，2007），片中記錄他們在家鄉免費巡演的過程和團員訪談，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除了優美如詩的音樂之外，就屬冰島絕美的景色。因此，冰島對我來說就像是人間仙境般的國家。不過，安諾德．英卓達尚（Arnaldur Indriðason，1961-）的《血之罪》卻為我揭開冰島自然天衣底下，殘酷的社會現實。

故事以一則看似是典型冰島式謀殺──完全無意遮掩、沒對線索動手腳，一點也不懸疑──的命案拉開序幕：一名年約七十歲的獨居男性，在自家客廳遭菸灰缸重擊頭部，血流過多而致命。這起命案表面上沒有甚麼特別之處，況且對於一本犯罪小說來說，被害人為獨居老人似乎沒有看頭，然而因為一張寫著「我是他」的字條，為整起案件增添不少的懸疑性。凶手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留下這張字條？「我是他」的「他」為什麼會描得特別粗？種種的疑問倏地占據雷克雅維克警局探長厄蘭德的腦海，也勾引起我的興趣，迫不及待逐字閱讀，想知道謎團的後續發展。

《血之罪》曾被巴爾塔薩．庫馬克（Baltasar Kormákur）導演改編為電影《冰島犯罪現場》（Mýrin，2006），原著中文譯名也曾暫名為此。從字面上來看，這裡的犯罪現場無庸置疑是指開頭所帶出的獨居老人命案，在閱讀之前我也是這麼認為，不過當我閱讀完全書之後，卻驚覺到故事中所指的犯罪現場並非如此單純。由於獨特的歷史背景──在9世紀之前，冰島是無人居住的小島──和地理位置，讓冰島幾乎隔絕於世界各國之外，甚至有人說冰島是由單一民族組成，且缺乏異族通婚，使得冰島的人與人之間存在著一種奇妙的羈絆。因此，冰島成了基因研究的活動實驗室。如此便不難理解為何小說中譯本最後要定名為《血之罪》了。一旦出現遺傳的病變，那麼必定是從冰島人自己的基因中產生，所以整個冰島正是孕育出這種「罪」的現場。

隨著厄蘭德查案的腳步，老人的真實身分和過去種種逐漸清晰起來。老人名為霍伯格，無論是鄰居、同事或友人，都認為他是一位和善且熱心的好人，然而私底下的霍伯格卻非如此。警方在他的家中找到一張老照片，裡面是一塊墓碑，上頭的人名是奧朵兒，她死的時候才四歲。因為這張照片，牽扯出一樁強暴的陳年舊案，雖然當時霍伯格被無罪釋放，但從他電腦中大量的變態影片看來，霍伯格確實是一位可怕的強暴犯。安諾德‧英卓達尚由開頭的一起命案為出發點，一步步引出一樁樁的案件，包括霍伯格曾犯下的兩起強暴案和友人葛瑞塔的失蹤案，逐漸擴大故事的格局。案件一環緊扣著一環，緊湊的步調讓讀者毫無喘息的空間，只能隨著安諾德．英卓達尚的文字，掉進沉重且無奈的犯罪中心。

除了以霍伯格為主軸的命案之外，安諾德．英卓達尚還安插了另外兩條敘事線進去。其一是狄莎蘿從婚禮現場失蹤，僅留下一張寫著「他是禽獸，我做錯了什麼？」的卡片；另一條則是厄蘭德和女兒艾華玲、兒子桑斯納之間的親子關係。這兩條敘事線看起來與霍伯格的主線毫無關聯，剛開始我對此也感到莫名其妙，不懂為何要加入這兩條敘事線模糊故事的焦點。但是，當我逐字逐句閱讀到故事後半部時便恍然大悟，並感佩於安諾德．英卓達尚的苦心，以及中文譯名的巧思。這一切不都是「血」所牽引出來的原罪嗎？不管是遺傳疾病留給後世的罪；父親對女兒性騷擾、母親充耳不聞，因而留在女兒心中的罪；還是親子之間的互不諒解，使得關係漸趨惡劣的罪，這些都是因「血緣」而產生的羈絆，不但是無從選擇，還得終身背負且無法擺脫的原罪。

《血之罪》雖然是一本犯罪小說，但其中的命案不僅犯案手法無趣、被害人亦無吸引人之處，然而安諾德‧英卓達尚卻藉由這樣一起平淡無奇的命案，以複雜縝密的劇情，牽扯出屬於冰島的秘密之罪。除此之外，在故事中還加入一些冰島的歷史、人文和地理等知識，以及現在最流行的基因遺傳話題，讓讀者得以稍稍了解冰島這個國家，並揭露出冰島在基因研究上的現況，以及醫學院在採集人體標本時所遇到的困境。綜觀來看，倘若只將《血之罪》視為一本犯罪小說，那著實可惜了安諾德‧英卓達尚的名號。因為《血之罪》不但有犯罪小說的緊張刺激，還展現出親情的偉大和溫暖、人性的各個層面，最重要的是，血緣羈絆下的幸福與無奈，在在為《血之罪》增添無限的後座力。

【作者簡介】
安諾德．英卓達尚（Arnaldur Indriðason，1961-），生於冰島的雷克雅維克市，曾擔任記者、編劇和影評人。在「英卓達尚作品集」推出前，他即著有多本偵探小說，其中三部曾被改編成廣播劇，在冰島廣播電台播出。「英卓達尚作品集」則是讓他蜚聲國際的代表作，第一本《血之罪》即贏得北歐犯罪小說作家協會「玻璃鑰匙獎」和瑞典「卡利柏獎」最佳犯罪小說，並入選美國「堪薩斯星辰報」年度十大犯罪小說、紐西蘭「先鋒論壇報」年度最佳驚悚小說，以及入圍愛爾蘭「都柏林國際文學獎」、瑞典「馬丁．貝克犯罪小說獎」最佳翻譯小說、荷蘭「犯罪禁區」網站年度最佳小說等多項大獎。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Mýrin
作者：安諾德．英卓達尚（Arnaldur Indriðason）
譯者：蔣宜臻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09年11月16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573326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