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提到藍色，多數人肯定會聯想到天空、河流及大海等自然界的景物，這些景物讓人感覺心曠神怡、無憂無慮的平靜，彷彿所有的煩憂皆被吸走，心情輕盈地好似徜徉在虛空中；然而，當藍色從自然界轉移至人身上後，其性質及涵意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在性格與顏色的關係上，藍色通常代表喜歡完美計畫、審慎且符合邏輯的思考，因此顯現於外在時便會讓人覺得抑鬱、沉悶等較為負面的形象。而在德國小說家約格‧凱斯納（Jörg Kastner）的作品《藍》（Die Farbe Blau）裡，藍色甚至成了「魔鬼的顏色」──讓人體內所隱藏，一些自己都不想知道擁有的想法顯露出來。

《藍》將故事舞台設定為十七世紀的荷蘭，並以荷蘭與西班牙對立所引起，瑞拉教派對加爾文教派的邪惡詛咒為引子，不僅在開頭序曲中帶入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Felipe II）對天主教狂熱的史實，往後的發展更融合了擅長戲劇般光影效果的荷蘭偉大畫家林布蘭（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及其女兒卡內妮亞、學徒柯瑞利等人物，再加上對「藍色」的另類解讀與運用，作者成功地創作出一則讓人欲罷不能的歷史懸疑小說。

自從美國作家丹．布朗（Dan Brown）於2003年以小說《達文西密碼》（The Da Vinci Code）一砲而紅，猶如旋風般席捲全球書市及電影界後，融合歷史、宗教及偵探等元素的小說，諸如《達爾文的陰謀》（The Darwin Conspiracy）、《歷史學家》（The Historian）、《但丁俱樂部》（The Dante Club）等書雨後春筍紛紛出現於書市，甚至近期還有《沉默同盟─耶穌裹屍布之謎》（LA HERMANDAD DE LA SABANA SANTA）以及《最後理論》（Final Theory）的出版。這些書搭著熱潮或許能衝出好成績，但過於氾濫的情況之下，也突顯出內容水準的參差不齊，讓讀者在花了冤枉錢後便將書籍束之高閣、堆積灰塵。

 《藍》，絕對不是上述的那類小說。在易讀性方面，縱使加入宗教對立及藝術家生平等生硬素材作為背景，卻像是經過作者反覆咀嚼消化後，再不著痕跡地化作小說文字，完全感受不到方塊文章如教科書似的冰冷無趣；在劇情編排上，老實說沒有太多新意：主角柯瑞利的週遭發生了兩起命案，而這兩起命案恰巧都與一幅藍色油畫相關，於是曾為林布蘭弟子的柯瑞利便開始抽絲剝繭調查油畫與命案之間的關聯。也因為劇情發展的通俗性，讓讀者能一口氣繼續閱讀下去，不需經過太多思考與沉思就能清楚掌握故事主軸，況且《藍》的總頁數不過124頁（試讀本的頁數），並非如《達文西密碼》的大部頭，可說是ㄧ本娛樂性十足的小說。

因此，唯一讓我想要推薦《藍》的一點，也是我覺得趣味盎然的地方，就是裡面所使用的殺人手法：油畫殺人。猶記多年前網路上曾流傳過一幅圖畫：一名留著褐色長髮的女子，一雙藍色眼珠憂鬱地望著你，微張的嘴似乎想要訴說什麼，整幅圖流露出淒美的氛圍。據說只要一直盯著這雙眼睛看，就會覺得畫中人物好像活了起來，並且讓人興起自殺的念頭。想當然耳，這不過是以訛傳訛的無稽之談，但其中卻衍生出一項值得探討的問題：一幅畫能引發觀者何種情緒？當我們走在美術館中欣賞印象派大師莫內、雷諾瓦等人的畫作時，內心可能會因美麗的畫面及和諧的色彩而覺愉悅；另一方面，若展示在眼前的是台灣當代藝術家陳界仁的《連體魂》及《自殘圖》時，絕對會興起殘暴的不適感。無論是何種感受，都是創作者藉由作品試圖傳達出的訊息，但這些感觸也僅止於內心層面，是否有可能進而引發行動呢？

「但也有別的畫，它們完全能讓觀者進入恍惚狀態，一種欣賞、興奮、作夢或恐懼的恍惚狀態。」柯瑞利為了替身陷殺人兇手名義的朋友辯解，曾如此推測道。作者在小說中設了這麼一個耐人尋味的謎題，等待主角去慢慢發掘真相，而讀者也被弔盡胃口：一幅畫要如何殺人？藝術是十分主觀的，對於同樣一幅畫作，十個觀者可能會有十種不同的想法，因此若要以畫作內容作為殺人的導火線便略顯牽強。為此，作者提供了一個可能性，也就是小說的名稱「藍」。以某種特別的藍色顏料，勾起人們心中壓抑已久的黑暗面，使之外顯出來，成為一股可怕且強大的力量。

然而，最為可怕的不是這種魔鬼顏料，而是人心。「如果人類內心就有足夠危害同類及其本人的邪惡，為什麼要相信魔鬼呢？難道我們體內的這份邪惡不就是真正的魔鬼嗎？」每個人的內心皆隱藏了或多或少的負面情緒，無論是嫉妒、憎恨、貪婪，抑或是對自身的不滿，都被社會所給予的價值道德觀所壓抑住，讓我們每個人都能看似正常且無害地生活，倘若哪天沒了這些標準規則，那社會還能維持桃花源般的和樂融融嗎？抑或會瞬間墮落成人間煉獄？小說的最後，約格‧凱斯納留下一道更難解且讓人不想面對的習題。

【作者簡介】
約格．凱斯納（Jörg Kastner，1962-），原為律師，於1993年棄法從文，專心寫作。由於擅長描寫歷史，場景也細膩真實，而情節動人，節奏快速，因此他的歷史懸疑小說在歐洲德語區一直廣受歡迎。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Die Farbe Blau
作者：約格．凱斯納（Jörg Kastner）
譯者：朱劉華
出版社：天培
出版日期：2008年12月1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77598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