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闔上書本，我彷彿看見莫兒（Merle）在我身旁雀躍地跳來跳去，「哈哈哈！我在跳舞！我在跳舞！」好似最後的死亡不過是一場玩笑，莫兒金黃色的毛髮閃耀在夕陽餘暉之下，晶亮清澈的眼睛正透露著愉悅興奮的情緒，尾巴高速地擺動著，「哈！你幹嘛在哭？我們快去獵麋鹿吧！」我抹去臉上的兩行淚，莫兒善解人意的樣貌讓我重拾笑容。沒錯，莫兒還活著，活在《莫兒的門》裡栩栩如生的白描文字中，活在作者泰德‧凱拉索（Ted Kerasote）的心中，同時也活在藉由這本書認識莫兒、看著莫兒長大的讀者們的心中……

澳洲哲學家蓋塔（Raymond Gaita）說：「我們不替動物立傳。」因為動物沒有獨立人格，無法有所成就，也沒辦法什麼事都不幹，因此生命裡沒有喜悅和感謝的理由。或許確實是如此。畢竟我們和動物的溝通僅止於眼神、手勢及聲音中所蘊含的情緒等，無法用言語來交流情感，因此我們又如何有立場去評論動物的行為呢？然而，諷刺的是，就算是人與人之間，甚至是親朋好友之間，我們真的有把握能百分之百了解對方所想嗎？因此，這本《莫兒的門》與其說是莫兒的生平記事，不如說是作者泰德在與莫兒的相處之中，心靈的成長歷程。

人與動物相處的故事時不時就會搬上舞台，不管是電影、卡通動畫或者是小說，總會輕易地掀起一股熱潮，同時帶動寵物的飼養風。但這股熱潮來的容易去的也快，保育團體等便會開始呼籲人們飼養寵物前要三思，不要隨便飼養寵物，也不要隨意丟棄寵物。我一直認為這是個很弔詭的現象。這類的作品中，總是以大篇幅闡述寵物有多可愛，或者是多麼地善解人意，甚至為了主人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照理說如此應該能激起人們愛護動物，進而去思考動物與人之間的關係才對。但是，最後往往卻造成反效果。在閱讀了《莫兒的門》之後，我終於發現問題所在。

我們總認為地球是為人而存在，所有的動物皆為附屬品，地位比不上人們。因此，人們會飼養狗、貓、鳥等各種動物作為「寵物」，並將這些動物的生活及其行動舉止透過訓練或其他的方法，調整限制為主人所希望的模式。「強化狗的制約反應，你就會得到一隻機器狗。」這隻狗會握手、撿飛盤或樹枝、裝死等取悅主人以獲得食物作為獎勵；反之，「強化創意、發明和自由決定，你就會得到能力相當的夥伴。」然而，這便代表了人類必須讓出主導權，承認狗是和我們站在同樣的一條地平線上，並且相信狗有自由意志與思考等，像人類這樣的「萬物之靈」才會擁有的能力。《莫兒的門》裡便穿插了許多這類的研究文獻，來告訴人們人類與狗的相處歷史，以及動物的心智發展等資料，試圖讓人們了解到如何正確地理解動物或寵物的地位及生存意義。

在閱讀此書時，我不禁聯想到多年前的一本暢銷書《我的野生動物朋友》，內容描寫一個法國小女孩蒂皮（Tippi）和野生動物相處後，進而發展為朋友甚至親人般的關係。在這兩本書當中，都沒有刻意地將動物描寫為卡通般的可愛形象，只是真實地記述和動物相處所發生的各種情況。更為重要的是，這兩位作者泰德及蒂皮都沒有將動物視為「玩具」抑或純粹的「寵物」，反而尊重牠們為一自由個體，不以人類自私的「主人」地位來看待牠們。泰德為莫兒在門上作了一道狗門，這個舉動看起來或許沒有什麼，但卻代表了對莫兒這隻狗完全的信任，並將莫兒視為與人類平等的獨立個體，並非只是主人的「寵物」或「禁臠」。「牠們當下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和我們一模一樣。」有了自己專屬的門之後，莫兒可以自己決定何時要出門及回家，甚至還可以像人類一樣帶朋友回家玩。

「其他人只幫我將門微微打開，莫兒才是那道門。我走過這扇門，過去一向不敢輕易開啟的心扉就這樣全然打開。」泰德為莫兒開了一扇屬於牠的門，而莫兒也在無形之中為泰德開了一扇門：心靈之門。讀到這裡，莫兒的形象已經不單單是一隻擁有金黃色光澤毛髮的大狗，更昇華為無可取代的心靈伴侶。泰德和莫兒彼此間除了生活上的依靠之外，還成了對方的心靈歸屬，讓彼此的生命有了重量，因為生命總是從外來的依賴上獲得了存在的意義。而這樣的關係無法歸類為朋友、愛人或家人，而是在綜合了這些複雜的因素之後，化為更美麗動人且永久的羈絆。「我不曉得這巨大的感覺究竟是莫兒，還是我們充溢在對方心裡，或兩者根本是同一回事。」泰德在書末寫道。

【作者簡介】
泰德．凱拉索（Ted Kerasot），是美國當代重要的自然作家，曾為《國家地理旅遊雜誌》、《紐約時報》、《沙龍》雜誌、《奧杜邦》（Audubon）期刊等五十種知名刊物撰稿，並著有六本書，其中《Out There: In the Wild in a Wired Age》是2004年美國國家戶外書籍獎自然與環境類得獎作品。凱拉索出生於紐約郊區，目前住在懷俄明州，靠打獵取得食物，經常出外健行、爬山和探險，豐富的戶外經歷為他提供了豐沛的寫作素材。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Merle’s Door: Lessons from a Freethinking Dog
作者：泰德．凱拉索（Ted Kerasot）
譯者：穆卓芸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08年9月27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5732636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