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這是童話故事，因為故事以我們所熟悉的「很久很久以前」作為開頭；這不是童話故事，因為書中參雜了改變、分離和死亡等童話中不常見的元素。那麼，《環遊精靈國度的女孩》到底是什麼樣的書？一如凱瑟琳．M．瓦倫特所言：「這是寫給小時候的我、小時候的我們。」我們不妨還是將之視為童話，不過是寫給成人的童話。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位出生在五月卻叫「九月」的小女孩，她住在美國中西部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市。她的父親是軍人，長期隨軍隊出征，幾乎不在家，而母親為了賺錢養家，必須早出晚歸，使得她總是孤單一人，日復一日過著煩悶的生活。某日，綠風來到九月的窗前，將她帶離家，前往精靈國度。就像生活在麻瓜世界中的哈利‧波特被獵場看守人海格帶走後，便一腳踏進魔法世界一樣，乘著美洲豹小微風的九月也將展開一場奇幻冒險。

《環遊精靈國度的女孩》的故事內容很簡單：九月來到精靈國度之後，結識了一群奇特的朋友，並展開一連串的冒險，並在和壞人決鬥之後再度回到原本的世界中。這樣的故事架構其實十分常見，《哈利波特》（Harry Potter）、《納尼亞傳奇》（The Chronicles of Narnia）如此，《愛麗絲夢遊仙境》（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亦如此。不過，故事人人會說，只是巧妙各有不同。凱瑟琳‧M‧瓦倫特善於諧仿的技巧，將神話、民間故事或童話作為靈感來源，融入自己的作品中，進行二次創作，例如：納斯納斯島上的半體人讓人想到希臘神話所提到的「被神取走的另一半」；在休耕博士的辦公室裡，隨著房屋和通道大小改變體型的部分猶如《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情節。

除此之外，凱瑟琳．M．瓦倫特那不受限的想像力更是令人驚嘆。如同綠風所說：「過度保守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優點。」因此在閱讀這本小說時，請務必拋開你所具備的天文地理知識，以及對一切事物的既定看法，敞開胸懷，將自己歸零，只消隨著九月的腳步前進就是了。在這神奇的國度你將遇見：又高又瘦的兩個人，他們是「經度」和「緯度」；名喚「A到L」，父親是圖書館的飛龍；不會魔力和法術，只會觀看未來的巫婆；平常是狼，只有滿月時才會變成人的人狼；經營澡堂的肥皂人「鹼液」；蓄長頭髮、渾身棕色的迷你生物「死亡」；正在集體遷徙的復古高輪腳踏車禽群……總之，無論是有形或無形、有生命或無生命，一旦經過凱瑟琳．M．瓦倫特的想像塑造之後，全都變成形象鮮明且各具其趣的人物。

撇開奇幻、冒險和童話的外衣不看，這本書的主題其實是成長，但是正如凱瑟琳．M．瓦倫特所說：「我想（這本書）之所以能快速引起討論，一部分原因在於它把成人拉回孩子的世界，這對書迷來說相當有吸引力。」她並未刻意避開談論成長可能帶來的遺憾，譬如：失去真心。九月剛到精靈國度沒多久便迷失方向，只能依照眼前的路標，選擇行進的方向，她決定朝「讓你遺失真心」的西方走；此時，作者跳出故事，以旁白的立場說：「你我都已長大成人，一路走來，真心至少也遺失過二三次。」好似在提醒我們這些已成年的讀者：你曾經擁有的真心呢？是否已經遺落在成長的路途上了？

此外，改變和死亡也是和成長息息相關，卻總被童話忽略的議題。在秋之領地中，休耕博士對九月等人說：「秋天是質變的精髓；世界就懸在冬天門口，也就是死亡之門，但又還沒真的墜落。這個時候的世界充滿矛盾：豐收富足的時節，也是寒冷艱困的時候。我們存在於生命的中央，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知道，萬物都將消逝、枯萎。」我很喜歡這段描述。將四季變換與生死、無常觀相互比擬，不但妥切，也十分合襯於小說的奇幻氛圍，不會顯得突兀，也避免淪於說教。不僅如此，書中還提及許多哲學思想，例如：夢枕獏在《陰陽師》裡常用的「名」的概念，多虧了凱瑟琳．M．瓦倫特的筆法巧妙，將之完全揉合於故事之中，絲毫不嫌生硬，更不會讓人覺得是在掉書袋。

雖然九月不過是一位剛滿12歲的小女孩，但是這趟冒險旅程讓她經歷了獨立、受傷、改變、抉擇、分離和死亡，這些看來殘酷的東西，都是讓我們得以淬鍊、成長的一部分，甚至可說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因為，這正是現實。即使你能活在童話中，或者有幸前往精靈國度走一遭，你也無法避免「現實」時時刻刻攫住你。這就像再有趣、再好看的小說總有結尾，我們無法一直沉溺其中，必須在闔上書本之後從中抽離，回到現實的懷抱。幸好，凱瑟琳．M．瓦倫特是一個很貼心的作者，她在故事最後寫道：「下一個故事費勁地從最後幾頁的角落探出頭來，承諾將會有更多，承諾會有月光、跳舞和狂歡，只要你在下一個春天時回來。」

喔，對了，如果你實在很想念精靈國度，那記得趕快吃一口精靈食物，因為綠風說：「只要你吃了精靈食物，就等同建立了一個有效力的契約，必須按季節神話循環，每年至少回精靈國度一趟。」

【作者簡介】
凱瑟琳．M．瓦倫特（Catherynne M. Valente，1979-），生於西雅圖，15歲高中畢業後即進入加大聖地牙哥分校以及愛丁堡大學，主修古典文學研究，特別專研於古希臘語言學。曾經是專業算命師、電話推銷員、家庭教師、圖書館員、酒保，以及數據統計員，對她來說這些職業大同小異。把這些工作全部混在一起，再加上營業稅，就成了奇幻小說家。瓦倫特的作品多採集民間故事與神話元素，例如《一千零一夜》就是她重要的靈感來源；透過後現代與超現實的濾鏡重新詮釋精靈故事和類型轉義。瓦倫特戲稱自己這種創作類型為神話龐克（Mythpunk），不料竟因此開創一個新的小說流派。以精雕細琢的文體見長，擅長複雜的語言和韻文技巧以及實驗性的結構，例如《環遊精靈世界的女孩》即為前作《羊皮紙》（Palimpsest，2009）的書中書發展而來，是一本「存在於非常兒童不宜的成人奇幻小說中的童書」。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The Girl Who Circumnavigated Fairyland in a Ship of Her Own Making
作者：凱瑟琳．M．瓦倫特（Catherynne M. Valente）
插畫：安娜．璜（Ana Juan）
譯者：歸也光／葉昀
出版社：繆思出版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12年8月1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6026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