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名導大衛．柯能堡（David Cronenberg）於1986年的作品《變蠅人》被許多評論家視為科幻恐怖電影的代表作之一，於今來看，這部曾在1987年奪下奧斯卡最佳化妝獎的電影仍不失其驚悚的力道，劇情上也有很多值得探討的空間，確實稱得上經典之作。事實上，《變蠅人》的故事最早出自於英國作家George Langelaan（1908-1972）之手，短篇小說發表的隔年（1958年）即由德國導演Kurt Neumann（1908-1958）率先改拍成同名電影，之後再由大衛．柯能堡導演重新翻拍。
《變蠅人》的故事主軸很簡單：潛心於科學研究的Seth Brundle（Jeff Goldblum飾）發明出一種傳送裝置，能在瞬間將物體由甲地傳送至乙地，在一次的試驗中，Seth Brundle不小心把一隻蒼蠅也關進傳送艙，兩者的基因在電腦操控下拆解後重新組合，導致Seth Brundle漸漸變成介於人類與蒼蠅之間的新生物。與多數同類型電影不同的是，《變蠅人》將故事擺在改變的過程而非改變後的結果，遂在角色的刻劃上──無論是外表的變化或內在的心路歷程──有了更大的發揮空間。除此之外，愛情戲的明顯比重讓整部電影少了科幻的冰冷，多了情感的溫度，也使電影沾染上強烈的悲劇性。
《變蠅人》的科幻恐怖
我相信科學的進步多來自於改善生活的單純念頭，正如Seth Brundle在電影開頭向Veronica Quaife（Geena Davis飾）展示新發明時的那份熱切，縱使口中說：「能改變全世界。」眼神卻絲毫沒有流露出貪婪的欲望，僅令人感受到他的興奮而已。原來，Seth Brundle只要一搭乘交通工具就會頭暈不舒服，甚至連小時候騎三輪車也會暈吐，因此傳送裝置的發明對他來說是個福音，得以免去暈眩嘔吐之苦。由此看來，這項新發明理應值得大力讚賞和推廣，直到Seth Brundle在親身實驗上出問題之後，一切都變了調。
機器本身並無所謂的好或壞，畢竟發明出自於人，用途也因人而異。「電腦只會聽從人的指示。」Seth Brundle如此說道。在這裡導演沒有將電影導向電腦擁有意識、能自由自在運作的科幻恐怖，而是將罪責回歸於人的身上，探討人性的各個層面，讓觀眾隨著Seth Brundle的身體和心理循序改變而感受到人的脆弱和自負。
科幻電影總是提醒我們，科學技術的過度進步可能會造成某種程度的負面影響，《變蠅人》亦是如此。生物科技的發展下，要將某物種的基因片斷植入另一物種的基因已非難事，這項技術運用在農產品上，可以提高產量、抵抗疾病、加速生長或增加營養成分，如此看來，基因改造有其好處存在。只是，改造過後的物種還能用原本的名稱來稱呼嗎？就拿前些年引起極大爭論的基因改造黃豆來說，那些經過改造的黃豆還是黃豆嗎？或許在拍攝《變蠅人》的年代中，基因改造尚未蔚為氣候，但Seth Brundle的遭遇確實不失為一個很好的警惕。無論是指甲開始脫落、身上冒出硬毛、口中分泌酵素，變得人不像人、蒼蠅不像蒼蠅，還是最後和傳送艙的部分零件融合，變成機器、蒼蠅和人三位一體的畸形樣貌，都令人不堪一顧。
在我們不斷探索長壽不老基因或抑制肥胖基因的同時，人類會否因此變得愈來愈不像「人」？我們無從得知。只是在試圖改變自己也改變世界的想法之下，人便顯示出想要跳脫自然運行法則的欲望，當此欲望逐漸孕育而生、甚至一發不可收拾後，很難說《變蠅人》的寓言不會真實發生。人的毀滅終究起因於人，如何在這之間取得平衡，我想是現今最重要的課題。
《變蠅人》的愛情
《變蠅人》在科幻恐怖方面創造出一則警世寓言；相較之下，在愛情方面給我的感受就沒那麼深刻。除去科幻恐怖的因子，《變蠅人》其實是一部三角戀的通俗愛情劇。Seth Brundle在一次科學研討會上遇見前來採訪的科學雜誌記者Veronica Quaife後，隨即對她一見鍾情，邀請她至家中參觀尚未公開的新發明。自此之後，兩人便展開密切的交往。然而，Veronica Quaife的前男友，也是雜誌社的編輯Stathis Borans（John Getz飾）是一位佔有慾極強的人，即使分手仍三番兩次糾纏Veronica Quaife，也不時介入她和新男友的交往。由頭至尾，電影就構築在三人之間的情感糾葛上發展，並試圖藉由Veronica Quaife對Seth Brundle那份不離不棄、始終如一的愛堆砌出悲劇的情感溫度。
只是，說真格的，整部電影觀賞下來，我的情緒始終無法進入這份真摯的愛情中。原因很簡單，兩人的愛情鋪陳不夠詳盡、深刻。兩人初遇之時，即使Seth Brundle對Veronica Quaife百般獻殷勤，表示自己對她的好感，Veronica Quaife仍是抱持著一副來採訪的工作心態。直到跟隨Seth Brundle回家看到新發明的驚奇之處，Veronica Quaife才開始轉變對他的態度，甚至也深深愛上他。兩人之間的愛情宛如好萊塢典型的愛情劇，男女主角在相遇不久之後，瞬即發生化學變化──在觀眾尚未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時──陷入熱戀當中。
究竟Veronica Quaife為何會改變態度愛上Seth Brundle？首先這是我無法了解的一點，也是能影響往後觀影情緒最為重要的一點。Veronica Quaife是欣賞Seth Brun在發明、彈鋼琴等方面的才氣嗎？抑或僅是出於對前男友糾纏的厭倦，企圖尋求另一個不同個性的人當作慰藉？一旦不能體會兩人之間醞釀出愛情的關鍵因素，那就更無法感動於之後的深情。不管是Seth Brundle在實驗上遇到挫折，還是實驗失敗後成為半人半蒼蠅的新生物，Veronica Quaife總是對他展現出無怨無悔的支持和鼓勵，也不嫌棄他可怕的外表和身分，適時給予充滿關懷的擁抱。確實，這份情感應該是動人至深，然而由於開始時的鋪陳不足，使深情顯得突兀、難以理解，更遑論是要觸動人心了。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Stathis Borans對Veronica Quaife的情感上。即使對Veronica Quaife來講，她和Stathis Borans之間只剩下同事關係，但Stathis Borans仍不時會擅自介入她的生活，例如：拿鑰匙進屋洗澡、跟蹤、要她跟他做愛、要求她不要從他的生命中消失，縱使Stathis Borans的手段是強硬且極端的，卻又間接流露出他的癡情。然而，這份癡到底從何而來？對我來說，這段關係的加入似乎只為了讓整齣愛情戲更顯複雜，展現出愛恨交織的交葛情感，即便從電影中刪除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變蠅人》的經典之處
《變蠅人》中的兩段情由於角色刻劃過於扁平，無法製造出感人的效果；相較於此，男主角Seth Brundle的戲肉就充足許多。在心理層面上，從開場抱持理想的文弱科學家、領悟改善實驗方法的興奮，到變成半人半蒼蠅後的精力旺盛、易怒、暴躁和自負，傑夫．高布倫（Jeff Goldblum）將前後的差距和心理的轉變表現得層次分明、可圈可點，讓觀眾得以感同深受，怪不得在1987年的Academy of Science Fiction, Fantasy & Horror Films, USA中獲頒最佳男演員的殊榮。
Seth Brundle一角塑造的成功，除了傑夫‧高布倫精湛的演技之外，化妝的技術絕對是功不可沒。在觀賞《變蠅人》之前，我沒有對其中的化妝或特效有過多的期待，畢竟這已經是20多年前的電影。不過，當我看到實驗失敗後，血肉模糊卻又隱約看得出樣貌的猴子時，著實感受到噁心、可怕，也讓我對這部電影的化妝技術大為期待。果不其然，隨著Seth Brundle慢慢變成怪物，身上的妝也循序漸進改變，從臉上的斑開始，到整個身體宛如長滿肉瘤的畸形，甚至是肉體剝離顯露出蒼蠅的特徵，雖然感覺得出和現今的化妝技術有所差距，還是令人不得不佩服其變化的細膩程度。
綜觀來看，縱使《變蠅人》在愛情戲上略嫌薄弱，但是其他部分表現得十分出色，特別是Seth Brundle一角確實令我印象深刻，為簡單的故事主軸增添不少風采。《變蠅人》在當年取得票房和評價雙方面的成功，加上開放式的結尾，理所當然續集《變蠅人2》（The Fly II，1989）順勢而生。不過，正如多數電影的續集，《變蠅人2》的成績可想而知。
【電影資料】
中文片名：變蠅人
英文片名：The Fly
導演：大衛．柯能堡（David Cronenberg）
出品國：USA
影片年份：1986
色彩：Color
片長：96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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