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曾翻拍為Netflix原創同名日劇、由齋藤工和上野樹里共同主演的漫畫《檜山健太郎懷孕了》，如同名稱所示，建構在一個男性也能自然懷孕生產的世界。故事透過主角檜山健太郎偶然發現自己懷孕的經歷，帶出各種身分的男性與女性面對懷孕一事的觀點與想法。

在人類社會中，懷孕從來都是專屬於女性的責任；尤其在家父長制的期待下，「總認為女人得成為母親才能算是個『女人』，但社會雖然會對女人成為母親表示恭喜，卻不會替母親分擔任何責任，」社會學家上野千鶴子如是說。無怪乎即使是在男性也能懷孕的設定下，由於機率僅有女性的10分之一，「對幾乎所有的男性來說，懷孕還是一件事不關己的事喔，」婦產科醫師坦承說道。正因為如此，對普遍的男性而言，「懷孕的女人」宛若他者，更遑論是「懷孕的男人」了，承受的眼光與評價絕對不亞於女性，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健太郎懷孕之事在公司傳開之後，不但被質疑是不是同性戀，還有女性職員直接表明：「我絕對無法跟會懷孕的男人交往！」此外在通勤電車上，藏不住的孕肚也引來高中生的竊竊私語和嘲笑。諸如此類的歧視與偏見，讓健太郎不禁感慨：「女人懷孕了就得道賀恭喜，而且強制進入慶祝的氛圍！男人懷孕就該被取笑嗎！」身為男性的他，沒有意識到的是，女人懷孕看似喜事一樁，事實上同樣得承受許許多多不友善的眼光，以及不平等的對待。

張小虹曾述：「女人之懷孕生子，在生理經驗上也許有其特殊之親密性，但在父權體系的架構中卻充滿了各種壓抑、禁閉、孤獨、不潔等控制。」譬如職場上的女性，一旦懷孕就可能被迫離職；即使生產後順利返回職場，也可能因為不時得早退或請假去處理小孩的突發狀況，而遭其他同事抱怨與白眼。另一方面，身兼妻子和母親雙重身分的女性對孤獨的感受更是深刻。宮地紀子的老公是不做家事的人，還會嫌棄妻子準備的菜餚，「雖然是我自願當家庭主婦……為什麼我現在不但要做家事還要工作！？」懷孕中的紀子忍不住在內心抱怨。一個家庭的建立絕對不是女性單方面的責任，但父權社會加諸於女性的各類標籤與期待，成了禁錮女性的枷鎖，使其成為孤立無援、僅能依附於以男性為主的家庭，卻得獨力扛起家庭內外的種種重擔。

坂井惠理將故事建立在「男性也能懷孕」的奇想之上，但每個角色的境遇和內心掙扎卻又紮紮實實地反映了我們所處的真實世界。換言之，坂井惠理畫的雖然是健太郎的懷孕過程，實際上也是藉由性別角色的換位思考，讓男性有機會對懷孕女性面臨的問題感同身受。「懷孕也會讓男人改變呢！」瀨戶亞季說道。於是健太郎在懷孕後決定把自己的「孕夫」身分當作「武器」，除了現身於公眾媒體，更進一步化為行動，開設聲援孕夫和奶爸的餐廳，期望改變社會對於男性懷孕的歧視與偏見。

或許是礙於篇幅的限制，坂井惠理在《檜山健太郎懷孕了》固然描繪出社會對於懷孕一事的各種看法，也呈現出懷孕女性／男性需面對的困境與挑戰，卻僅止於點到為止，未能深入的剖析與探討，就連劇情的溫馨喜劇走向也沖淡了許多尖銳的衝突，整體顯得過於美好且理想化，實在有些可惜。話雖如此，就像李黎在小說《袋鼠男人》中所寫：「如果世界上每一個男人都會懷一次孕——也不必非懷孕不可，只要做一個月女人……這個世界也許就不會有什麼戰爭、核武器、大屠殺這些問題了。」如果男人會懷孕，這個世界會不會不一樣？

參考資料
李黎（1992）《袋鼠男人》臺北市：聯合文學
張小虹（2006）《後現代/女人──權力、慾望與性別表演》臺北市：聯合文學
上野千鶴子（2015）《厭女：日本的女性嫌惡》臺北市：聯合文學

【作者簡介】
坂井惠理（坂井恵理），日本漫畫家。因為「憑什麼女人懷孕就可以得到祝福，男人懷孕卻只會淪為笑柄」的想法而創作本作。作品具有深度及議題性，其中《四十雀》（暫譯）、《檜山健太郎懷孕了》皆於2022年被改編真人版影集。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ヒヤマケンタロウの妊娠
作者：坂井惠理（坂井恵理）
譯者：平川遊佐
出版社：尖端
出版日期：2022年5月30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6263168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