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如同前作《鋼穴》（The Caves of Steel）揉合科幻與推理兩種類型，成功創作出科幻小說家──艾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992）大受歡迎的代表作；「機器人系列」二部曲──《裸陽》再度以刑警貝萊和機器人丹尼爾為主角，展現碳（人類）與鐵（機器人）攜手聯合的力量，共同偵辦一件發生於索拉利的「不可能的命案」。艾西莫夫以自創的「機器人學三大法則」為骨幹，巧妙玩弄「邏輯」與「合理性」，讓讀者身陷推理小說解謎的快感中，同時也能藉由科幻小說的未來世界，檢視並反思當下的社會及未來可能面臨的問題。

《鋼穴》的故事開始時，地球人十分害怕且反對機器人的存在，然而到了結尾處，刑警貝萊卻挽著機器人丹尼爾的手臂一同走了出去。這不正顯示了人類會越來越依靠科技，甚至與之共存的現象嗎？而《鋼穴》是出版於1954年的作品，在當時艾西莫夫便以科幻小說的形式提出這樣的「預測」；經過近六十年後的今天，無論在食衣住行育樂各方面，人類幾乎已經離不開科技與機器的輔助：電腦、電視、手機、飛機、汽車、捷運，就連住宅也變得能用手機遙控門鎖及各種家電開關。我們長久以來所習慣的生活型態勢必邁向巨大的「改變」，而人類只能調整自己接受這種「改變」，調整心態與機器共存共榮。這便是《鋼穴》在結尾時所揭示，不可置否的事實。

在1957年發行單行本的《裸陽》裡，艾西莫夫呈現出與《鋼穴》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僅場景從地球轉移至外圍世界的索拉利──這裡的居民生活在赤裸裸的太陽之下，彼此之間卻只透過視訊設備見面及聯絡，他們視肢體接觸為一噁心骯髒的事情。由此，我發現《鋼穴》與《裸陽》間存在著有趣的對比：前者的居民生存在可以自給自足的鋼筋水泥洞穴中，終身沒有見過真正的太陽、大海、雨水、微風等大自然的景物和現象，人與人之間仍維持了正常的社交生活，而害怕於機器人的存在；後者的居民生活於一座座獨立的大莊園內，他們能親身體驗到大自然給予的美好事物，卻無法接受與人面對面接觸，習慣於操縱機器人以滿足生活上的各種需求。

作為貫穿這兩部小說的地球人代表，貝萊遊走於艾西莫夫所創造出的兩個極端世界中，從《鋼穴》初次接觸機器人的排斥心理，到《裸陽》對於機器人氾濫之後可能造成的危機，貝萊可說是深刻體會到兩者之間的優劣，也以業餘社會學家的角度作出了值得我們省思的評斷。地球人之所以無法接受機器人走進他們的生活，是因為畏懼隨之而來的「改變」。貝萊說道：「城市就是子宮，它們的確是。一個人該先做什麼才能成為真正的人？他必須被生下來，而且離開之後，他就不能再回子宮裡了。」索拉利人的人際關係退縮至人人孤立於自我的小世界裡，他們以自己是整個星球上唯一或最具權威性的某領域專家為榮，故步自封地滿足於自我創造出的一點小成就中，卻不知道在宇宙中的其他星球上還有更深更廣的學問及知識；而地球人也一樣，他們終其一生就窩在「鋼穴」的保護傘下，認為這就是最佳的生活型態。

因此，如同美國首任的黑人總統歐巴馬（Barack Hussein Obama II，1961─）在競選時的訴求──「改變」，地球與索拉利兩地的居民興亡的關鍵亦在於此。索拉利人必須走出人與人之間相互孤立的不尋常關係，享受人與人互動的樂趣、砥礪切磋產生的知識火花，否則不但生命的意義減弱許多，連整體社會的發展也會裹足不前；而地球人則得走出封閉的生活環境中，將自己置身於開闊的空間裡，到太空中尋找更多的可能性。小說的最後，艾西莫夫讓嘉蒂雅成為索拉利第一位選擇「改變」的人，縱使她是因為發覺內心對愛的渴望而不被容於索拉利，只得到其他的星球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這已經是值得學習的一個象徵性指標。在此同時，身為地球人的貝萊亦意識到自己的心早已不再禁錮於「鋼穴」中，渴求踏進寬廣的太空中，沐浴於赤裸裸的太陽之下，邁向更為光明的未來。

艾西莫夫讓故事結束於此，除了吊盡讀者的胃口，引頸企盼繼續閱讀「機器人系列」的第三部作品。另一方面，之所以不去明說「改變」之後究竟是好是壞，我想因為還有比結果更重要的東西，至少嘉蒂雅與貝萊勇於面對未知及恐懼，進而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並為自己的人生開啟獨特的一頁。由此看來，難怪艾西莫夫的作品如此雋永且經典，他讓《裸陽》不單是一本娛樂性高的科幻小說或推理小說，更是令人反覆咀嚼箇中滋味的一本人生指南。

【作者簡介】
艾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992），廿世紀三大科幻小說家之一，也是舉世聞名的全能通俗作家。他生於白俄羅斯，3歲時隨父母移民美國定居紐約市，聰明絕頂的他19歲即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又陸續於該校獲得化學碩士與博士學位。1949年他成為波士頓大學醫學院講師，1955年升副教授，3年後由於太過熱衷寫作，遂辭去教職成為專業作家，直到生命最後一刻。艾西莫夫無所不寫，一生著作近五百本。但不論他自己或全世界的讀者，衷心摯愛的還是他的科幻作品。他生前曾贏得5次雨果獎、2次星雲獎以及科幻界最高榮譽的科幻大師獎，逝世後又陸續獲頒3次雨果獎。近年兩部機器人科幻鉅片《變人》與《機械公敵》，便是根據他的名著改編。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The Naked Sun
作者：艾西莫夫（Isaac Asimov）
譯者：蔡心語
出版社：貓頭鷹
出版日期：2009年3月6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6651588

【艾西莫夫的作品】
●《鋼穴》：當人類與機器人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