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荼蘼花事了

看電影是許多人所喜愛的休閒娛樂之一，但是又有多少人會去注意除了導演和演員之外，那群默默付出的工作人員？相信大家在電影結束、場內燈光尚未亮起之前便迫不及待起身離席，僅有少數人會繼續待在座位上，將一長串的幕後工作人員名單看完。在第48屆金馬獎頒獎典禮上，台灣演員楊貴媚在頒發「台灣傑出電影工作者」時，說：「要成就一部電影，其實是由一大群人默默地在背後付出，無論是票房好與壞，他們都堅實地堅守岡位。」此外，入圍者介紹的影片中，更是將這群人稱之為電影「繼續勃發的能量根源」。野上照代的《等雲到》紀錄的就是這群人的故事，以及電影背後的二三事。

誰是野上照代？從書的副標題《與黑澤明導演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不難看出她曾與日本電影巨匠黑澤明（黒澤明，1910-1998）共事過，根據她的文字，開啟她與電影的不解之緣的是伊丹萬作（伊丹万作，1900-1946）導演的《赤西蠣太》（赤西蠣太，1936），1949年進入京都攝影所擔任見習場記，1950年黑澤明為了拍攝《羅生門》（羅生門，1950）來到京都，這是野上照代為黑澤明工作的起始，從此之後，兩人合作將近半世紀，完成19部作品（黑澤明畢生共執導30部電影），直到1998年黑澤明逝世為止。

這本由多篇隨筆集結而成的書，雖然是野上照代追述她與黑澤明共事的回憶，但是當中所記述的人物不只是集中於黑澤明一人而已，還有許多電影人的身影映在紙上，如同黑澤明曾經很喜歡說的一句話：「總之，發生了各式各樣的事。」諸如：伊丹萬作曾比任何人還早預言黑澤明的未來前途無量；黑澤明不但擅於繪畫，也會唱歌，卻對照相機一點興趣也沒有；名編劇橋本忍（橋本忍，1918-）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將芥川龍之介（芥川龍之介，1892-1927）的短篇小說〈竹林中〉（藪の中，1921）改編成劇本《雌雄》，最後才由黑澤明親自將另一篇小說〈羅生門〉（羅生門，1915）的故事加入其中，修改成電影《羅生門》的劇本；黑澤明和攝影中井朝一（中井朝一，1901-1988）在蘇聯的偏僻郊外拍攝《德蘇‧烏札拉》（デルス･ウザーラ，1975）時，曾嫌上廁所太麻煩，因而乾脆從窗戶往外尿；獲獎無數的知名演員三船敏郎（三船敏郎，1920-1997）起初並沒有當演員的打算，因為他認為：「堂堂男子漢，怎麼可以靠臉蛋吃飯？」諸如此類的這些人、這些事，不管熟悉或陌生，透過野上照代躍然紙上的描述，我們彷彿也一同參與過那個有趣的時代。

野上照代的文字不僅記錄還抒情，她總是帶著滿滿的細膩情感回憶往事，在緬懷過往的美好的同時，也以淡淡的哀愁與感傷訴說人事已非的憾恨。她多次為夥伴的逝世落淚，也多次懊悔沒有好好珍惜這些人在世的時光。是的，這本書不是只有冷冰冰、索然無味的流水帳，而是以情貫穿全書，像是野上照代為作曲家佐藤勝（佐藤勝，1928-1999）的死感到寂寞與難過，至今仍無法從悲傷中走出來，又像是她曾照顧過伊丹萬作之子岳彥一段時日。你可以在書中閱讀到喜怒哀樂各種情緒，也可以因為看到一則軼事而驚奇不已。野上照代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我相信電影之於她絕對不只是謀生的工作而已，她是用心在看待這份工作，以及所有接觸過的人，就算是相處僅一段時日的蘇聯電影工作人員，也是萬分掛念著他們。

野上照代在書中也教導我們一些與電影相關的小知識，尤其是場記的部分，「『連戲』還是『不連戲』，是場記員決一死活的生命線。」她寫道。由於電影不可能暗情節發展的先後順序拍攝，場記員記錄的場記表便成為後製時的重要依據。場記表上詳細地記錄著各種事項，包括鏡次（拍攝的鏡頭編號）、每個鏡頭的秒數和該鏡頭是OK或NG（「No Good」的簡稱），當然也關係著聲音與畫面能否統合在一起。關於此，野上照代打趣地說：「從理論上來說，不見得非要拍那塊板子不可，只要能發出聲響，拍腦袋也一樣能合得上。」

至於書名何以取作《等雲到》？當中有何涵義存在？原來以前拍電影時，可以為了好天氣而等待、為了日光而等待，也可以為了一朵雲而等待，「關於電影，有三件事黑澤先生說了不算。天氣、動物和音樂。對這三樣，除了等待或放棄，沒有別的辦法。當然，黑澤先生是不會放棄的。他選擇等待。」野上照代如是說。等待天氣時，大家聊的話題除了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便是與自己相關的私人話題。我們在閱讀這本書時，彷彿跟著野上照代的回憶，看盡電影人談笑風生的好時光，這不正是另一種意義的「等雲到」嗎？

也許你對黑澤明不甚熟悉，只知道他拍過《羅生門》，那麼你可以從中察覺到黑澤明不為人知的一面；也許你對電影的興趣僅止於休閒娛樂的一環，那麼你可以從中了解電影在製作過程中可能面臨的各種困難；也許你根本是個熱愛電影成癡的人，那麼你可以從中挖掘到許多珍貴的寶藏──像我就發現黑澤明與德國大導荷索（Werner Herzog，1942-）之間的一段趣事──不管你是屬於上述何者，《等雲到：與黑澤明導演在一起的美好時光》絕對是值得一看的好書！

【作者簡介】
野上照代（野上照代，1927-），生於東京，為了照顧伊丹萬作的遺孤伊丹十三而移居京都，1949年進入京都攝影所擔任見習場記。1950年，黑澤明為拍攝《羅生門》來到京都太秦片場的京都攝影所，野上照代從此為黑澤明工作。在與黑澤明合作近半世紀的時間裡，野上照代參與了他所有作品（松竹映畫公司的《白癡》除外），共19部影片，直到黑澤明1998年去世為止。此後，野上照代編著了許多黑澤明相關著作、訪談集，並策畫黑澤明作品DVD全集、主持黑澤明影展。2008年，日本名導山田洋次改編自野上照代自傳小說《致父親的安魂曲》的電影《母親》公開上映。

【書籍資料】
原文書名：天気待ち―監督．黒澤明とともに
作者：野上照代（野上照代）
譯者：吳菲 | 李建銓
出版社：漫遊者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12年4月3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6272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