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十年》自上映以來爭議不斷,尤其是在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中奪得最佳電影之後,各方輿論幾近沸騰,或是嚴厲指責為政治綁架了專業,或是大為激賞其展現出香港電影人的風骨,無論如何,似乎都脫不了政治的範疇。或許誠如邱禮濤導演所言:「香港電影同政治都分不開。」不僅是《十年》,包括銀河映像製作的《樹大招風》和《三人行》,以及邱禮濤執導的《選老頂》,近期上映的香港本土電影不約而同都對政治作出表態,或隱或現,相互對應。
1842年,清廷戰敗後簽訂《中英南京條約》,將香港割讓與英國。直到1984年中英兩國政府簽屬聯合聲明,協議香港將於1997年回歸中國,並在「一國兩制」的政策下,保有原本的生活方式,「馬照跑,舞照跳」,50年內享有高度自治權。這是港人熟知的歷史,周冠威在〈自焚者〉的開頭仍不厭其煩地再提一次,因為這幾組數字猶如幽靈飄忽不定,卻化作各種符碼糾纏著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所有人民。郭臻的〈浮瓜〉中,小混混長毛(利沙華飾)與Peter仔(陳彼得飾)拋擲的硬幣上頭寫著1997年,而兩人暗殺議員的酬金各為50萬,對港人的命運指涉可說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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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香港電影甚少直面政治,許多時候只是暗度陳倉訴衷情,尤其是近些年來的香港電影,更是刻意「去政治化」。只是所謂政治,牽涉到的層面絕對不僅止於國家事務,更與個人生活息息相關;畢竟凡事皆政治,無事不政治。如此便不難理解,即使許學文、歐文傑和黃偉傑三人都異口同聲表示《樹大招風》的創作出發點並非政治,而是想經營出時代對人的影響,仍難免出現不少的政治解讀。
時代,在《樹大招風》中可說是再鮮明不過。影片開始不久,季正雄(林家棟飾)面前的電視播放著中英兩國政府簽屬聯合聲明的新聞。那時是1984年,而香港主權將於1997年移交給中國,中國並保證,在「一國兩制」的原則下,香港的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維持五十年不變。於是,「九七大限」如同一陣風,雖然看不見,卻又不時吹拂著。晾在天台的被單輕擺撩動,便是風存在的證據。然而同時,《樹大招風》裡的時代又很模糊;更正確來說,是虛實難辨。三大賊王季正雄、葉國歡(任賢齊飾)、卓子強(陳小春飾)皆有所本,但其真實遭遇迥異於劇中描述,此外他們仨被捕的時間點也不盡相同。儘管如此,劇本卻將三人的故事挪移至1997年回歸之前,除了想以時代解釋三人為賊的原因,更難以避免有意無意間透露出的政治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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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圍2016年百想藝術大賞最佳影片的《快樂第四名》是鄭智宇執導的最新作品,他曾以描述婚外戀的《快樂到死》(Happy End,1999)廣獲好評,這次卻將創作觸角轉至過去從未嘗試過的運動題材上。故事的主角是小學生金俊昊,他雖然喜歡游泳,但每次比賽都只拿第四名的成績,讓望子成龍的母親既氣惱又心急,只好找來前游泳國手金光洙(朴海俊飾)擔任教練,對俊昊進行嚴格的魔鬼訓練。最終,俊昊的成績大為突破,奪冠的目標近在眼前,教練鐵腕式的教學風格卻開始使他退卻,甚至萌生放棄游泳的念頭……
無論是故事選材或內容簡介,很容易以為這是一部發散著正能量的溫馨勵志電影,但就像《快樂到死》名為「快樂」卻使人悵然,《快樂第四名》同樣很難讓人感到快樂。鄭智宇犀利地揭開各種美好之下的假象,包括社會、家庭、教育、夢想與人生,而這些都是心靈雞湯似的勵志故事亟欲包裝美化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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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活在一個追求小確幸的時代裡。有時候是夏日的一支冰棒、午後的一杯咖啡,又或者是路旁偶遇的花朵,種種稀鬆平常的小事物,放大成了確切實在的幸福。因為在相對大的世界、相對廣的社會中,這種「小」,是我們唯一可以握在手心好好感受的美好。可惜的是,所謂的小確幸往往稍縱即逝,難以持續。說到底,如同每日的生活,總是薛西佛斯般的重複又重複,但時間仍是依著直線進程不停推展;原來「變」才是真正確切實在的東西。
可是我們不願承認,也不想面對改變的無常。311大地震過後,許多創作者不約而同從震災中汲取能量,轉換成各種形式的作品,但總歸來看,當中多數無不是希望能撫慰生者,使其堅強振作、盡快回到生活常軌;彷彿只要回歸正常,所有的缺陷都能填補、傷口都能撫平,再巨大的衝擊都能恢復平靜,一切如同不曾發生般沒事了。然而,真的沒事了嗎?《好想她去死》的筱田淳子以為早已忘了20多年沒見的佐竹純子,可記憶的蓋子總在不經意之時開啟,又或者其實從來沒有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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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說恐怖片承載著人類文化的恐怖記憶,是一種集體夢魘(Shared Dreams)的話,那麼它訴諸的無疑是公眾共同關切並深感恐懼與焦慮的命題,譬如死亡。死亡野蠻地撕裂我們習以為常的現狀,阻絕生命的連續,揭露出存在的相對脆弱本質。這種虛無之感影響的不僅是個人,從家庭、社會以至於國家,都有可能遭受衝擊,甚或崩解、消失。因此電影學者Paul Wells曾論:「如果現存的社會與歷史架構是用來維護人類努力的目的與秩序,它們也會限制生命本身的處境與條件,以及有限和無盡所暗示的承諾,這些架構的瓦解成了恐怖文本的核心。」
在溫子仁執導的續集電影《厲陰宅2》裡,隨處可見秩序的瓦解。影片伊始,艾德(Patrick Wilson飾)與羅琳(Vera Farmiga飾)夫婦前往紐約長島處裡一棟因滅門血案而鬧鬼的凶宅,凶手宣稱是受到惡靈的指使才會痛下殺手,槍殺父母和兄弟姊妹共6人。凶手的惡行固然使得多條生命就此消逝,但更為重要的是,他摧毀了一個中產家庭的完美圖式。溫子仁以著名的「阿米提維爾(Amityville)鬼屋」作開場,來銜接構成電影的主要事件「恩菲爾德騷靈事件」(Enfield Poltergeist)確實別有用心,因為兩者都源自於不完整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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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是一部犯罪小說。故事圍繞著一起滅門慘案發展,死者包括一名成年女性和三位不足五歲的小孩,在沒有其他嫌疑人的前提下,唯一的倖存者克里斯汀.麥可.隆戈,理所當然被視為兇手。從他在命案發生後的行徑來看,會有這樣的推斷實在無可厚非;尤其受害者又是他的妻子、他的小孩,是他生命中最為親密的人。於是很快地,隆戈被媒體描述成「變態殺人魔」,這個扁平的標籤瞬間成為他的身分,囊括了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原來一個「人」的建立是如此簡單。
同樣的道理,一個「人」的崩毀也十分簡單。故事的另一位主角麥可.芬克爾是《紐約時代雜誌》(New York Times Magazine)的特約作家,他的事業如日中天,卻因為一篇奠基於事實之上的虛構報導而名聲掃地,成為新聞界中的過街老鼠。不過,麥可.芬克爾失去的不僅是名聲,還有名字。一通電話讓麥可.芬克爾意外得知,隆戈在遭通緝的期間曾化名為麥可.芬克爾,並四處宣稱自己是因為採訪工作而到墨西哥。當然,大家都信了。如果一個人的存在是靠姓名來確立,那麼這份存在實在太容易被取代了。又或者,你以為過往努力經營的紮實人生才足以代表自己,看看隆戈和芬克爾,根本沒有甚麼是真切又永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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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康永以一句「我們不是妖怪」道出社會大眾將同性戀塑造成「絕對他者」的情形,同時也點出長期以來同性戀/同性情慾與怪物的文化連結。不過比起同性戀,囊括所有「非純粹異性戀」的酷兒(queer),更能準確表示此現象。電影學者班蕭夫(Harry M. Benshoff)曾指出,恐怖片裡模樣可怕的怪物或性格扭曲的殺人魔,其實都是酷兒的隱喻。在主流社會底下,酷兒如同怪物或殺人魔,是無法被理解,並遭仇視然後亟欲排除的存在。故而異性戀觀眾可以藉由怪物或殺人魔的消除來安撫內心的焦慮,與此同時,酷兒們也能從中找到自我認同的形象。
加拿大新銳導演史蒂芬.鄧恩(Stephen Dunn)的首部長片《愛人怪物》不是恐怖片,卻以怪物(monster)為名,因為片中講述的是同性戀/酷兒的故事;而且他不只是怪物,還是一隻受困於衣櫃(closet)裡的怪物。奧斯卡(Connor Jessup飾)六歲時,曾目睹同學遭數名惡少以鐵條刺傷下體,而他雖然手持木釘意欲上前阻止,卻因一時遲疑讓同學身受重傷。奧斯卡對此惡行十分不解,父親彼得(Aaron Abrams飾)只是淡淡地告訴他:「因為他是同性戀。」彼得沒有指責惡少的錯誤行為,反而將問題的核心指向同性戀:因為他是同性戀,所以活該遭此惡意對待。這是彼得未說出口的心聲。「所以我才叫你把頭髮剪了,」彼得補充說道。於是奧斯卡自己動手剪去他的中長髮,並且向父親學習做木工,最後他終於順利長大了;長成一位「正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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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洋次總是以溫柔的眼光注視著日本社會底下的小人物。如同日本傳統對陰柔之美的追求,山田洋次的作品也承接了這份氣質,即使是以武士為主角的《黃昏清兵衛》(たそがれ清兵衛,2002)、《隱劍鬼爪》(隠し剣 鬼の爪,2004)和《武士的一分》(武士の一分,2006),他還是聚焦於下層武士的日常,幾乎不見傳統武士電影對武士道精神的探討,也沒有英雄形象的展現,或是轟鳴大放的暴力渲染。或許正因為如此,山田洋次才會被譽為「日本的心靈代言人」。
年近85歲的山田洋次迄今仍創作不輟,繼改編自中島京子所著同名小說的《東京小屋的回憶》(小さいおうち,2014)之後,他再度以二戰期間的日本為舞台,執導出第84部作品《我的長崎母親》。這部電影源起於已故劇作家井上廈(井上ひさし,1934-2010)晚年的構想,是「戰後生命三部曲」(戦後命の三部作)之一。不過,電影雖然涉及長崎原爆,山田洋次卻捨棄掉令人不忍直視、地獄般的悲慘場面,僅從浩二(二宮和也飾)的視角呈現原子彈爆炸時墨水瓶瞬間熔化的景況。原來就算是人為的戰爭遊戲,也像地震或海嘯,將生命置放於無常之中;雖然母親伸子(吉永小百合飾)不甚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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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獲奧斯卡等多項重要大獎提名與肯定的紀錄片《尋秘街拍客》,就像同樣備受推崇的《尋找甜秘客》(Searching for Sugar Man,2012)一樣,都是在導演的帶領下逐步揭開一位傳奇藝術家的神秘面紗。誠如英文片名所示,薇薇安.邁爾(Vivian Maier,1926-2009)正是約翰.馬魯夫(John Maloof)和查理.希斯可(Charlie Siskel)兩位導演鏡頭下的紀錄對象,也是貫穿整部電影的核心人物。只是,薇薇安.邁爾到底是誰?
故事發源於2007年的冬天,身兼房地產經紀人、舊貨商人和歷史學者數職的約翰.馬魯夫,在一場拍賣會中買下一箱3萬多張的底片。從小跟著父親在跳蚤市場打滾的約翰,在整理時馬上意識到這批底片的價值,這也促使他開始四處搜集同一作者的底片。不過他雖然知道底片拍攝者的名字,卻始終無法從Google搜尋到任何相關訊息。於是,或許是好奇心作祟,也或許是作為商人的靈敏嗅覺,約翰決定踏上尋找薇薇安身世的旅程。故而推動劇情進展的人根本不是薇薇安,而是約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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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電影經常直視人性的幽微,並深刻挖掘其內在各種面向,包括屬於禁忌的情慾。在文明、風俗、宗教等方面的箝制與壓抑下,情慾成了淫穢、低俗、下流的同義詞,被排除於社會大眾能見的範圍之外,始終上不了檯面。不過法國當代思潮先驅喬治‧巴代伊(Georges Bataille,1897-1962)卻以為:「所謂情色,可說是對生命的肯定,至死方休。」他更進一步指出:「人們在討論生命的存在時,似乎常常與其激情衝動脫鉤。我則持相反的觀點:我認為在呈現人生時,永遠不應該將這些衝動排除在外。」可見情色涉及的不止於性,還有生命存在的核心議題。
韓國情慾電影的崛起與複雜的政治局勢脫離不了干係。80年代,軍事獨裁的金斗煥接手政權後,為了轉移民眾對政治議題的關注,施行所謂的「3S政策」,以推廣體育(sports)、性文化(sex)和影片(screen)為目的。在這樣的背景下,金斗煥更透過開放電影市場,在不觸及政治和歷史等敏感題材之下,拓展電影工作者的拍攝空間,於是情慾電影自然而然應運而生。當時,上映的第一部情慾電影是《愛麻夫人》,四個月的映期共吸引30多萬人次觀賞,是1982年最賣座的電影。《愛麻夫人》的成功不僅啟蒙了韓國情慾電影的市場,也讓許多知名導演紛紛投入拍攝。被譽為「韓國電影教父」的林權澤便在1987年拍了一部《借種》,諷刺傳宗接代的封建思想,女主角姜受延更因此獲得威尼斯影后的頭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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